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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推開彩鋼板房的窗，一封碧色信箋正落在窗臺。是春風穿堂而過，裹挾著安全帽的漆香與混凝土的體溫。拾起這枚沾著晨露的嫩葉，葉脈間蜿蜒的紋路，竟與圖紙上跳動的電纜符號生出幾分神似——原來最動人的施工圖，從來都是自然代筆的。 工地圍欄的玉蘭開得恣意。白瓣紫萼的喬木玉蘭擎著骨瓷杯，盛滿昨夜春雨釀的琥珀光；粉妝玉琢的紫玉蘭則矜持地裹著薄霜似的絨毛，偏要教人湊近了才肯抖落甜香。材料員老張的材料架上，鍍鋅鋼管泛著冷冽銀光，倒襯得他鬢角的銀絲平添幾分溫潤。 河堤邊的柳條忽地柔軟起來。前日還如鋼筋鐵骨般的枝椏，今晨已籠上青霧似的電纜護套。芽苞正頂破薄殼，將積蓄一冬的綠意化作汩汩電流。麻雀在腳手架間蹦跳，銜走安全網(wǎng)碎片，恍若整理舊年圖紙的監(jiān)理員。忽有塔吊長臂掠過云影，吊索在晴空拖出銀色絲線，轉瞬隱入海棠花織就的粉霧。 雨后的施工便道最是妙境。青苔從碎石縫里探出頭，為勞保鞋繡上翡翠紋章。電焊工老李的黃楊木面罩騰起弧光，驚得圍擋上的橘貓弓身彈起。沉降觀測點的雨水漫溢成溪，順著排水溝織就水晶簾幕。安全員老周巡檢的腳步驚起泥點，在晾曬的工作服上綻開朵朵青云。 鋼筋工肩挑的扎絲筐里，箍筋如翡翠游龍蜿蜒。防銹漆的辛香與食堂飄來的槐花蒸菜清香在春風里共舞，鋼筋切斷機的節(jié)奏應和著遠處春雷的鼓點。放學孩童的紙鳶掠過工地，笑聲驚落杏花雨，紛紛揚揚沾滿配電箱外殼的菱花紋。 這般光景，連塔吊都放輕了旋轉的呼吸。項目經(jīng)理在板房窗前凝望，看鋼鐵叢林在春煙里拔節(jié)生長。保溫杯騰起的熱氣，模糊了墻上"安全第一"的標語，卻映出他眼底與春潮同頻的波光。春，原是最從容的工程師，手持蘸滿曙光的圖紙，在人間澆筑出萬物生長的長卷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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